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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10月,全国居民消费价格总水平(CPI)同比上涨1.3%,工业生产者出厂价格(PPI)环比同比分别下降0.4和5.9%,工业生产者购进价格环比同比分别下降0.6%和6.9%。至此,CPI连续15个月低于2%,PPI连续44个月负增长,物价整体下行态势尚未结束(见下图)。尽管CPI还在增长区间,但是综合经济运行各方面信息判断,当前的物价下行的形势十分严峻,通缩趋势已经显现,需要协调实体和货币、改革和调控等多个方面,积极妥善应对。

我国物价持续下行有世界经济周期的共性原因。世界范围的需求不足,导致美国、欧元区、日本等主要经济体的物价呈现和我国类似的走势。与世界经济、国际贸易低速增长相伴,美国和欧元起CPI和PPI同时于2012年从前期相对高位下滑,此后一直在低位运行,近1-2年PPI连续下降,与CPI明显分化(见下面两图)。日本因尚未走出“失去的二十年”,物价显得更加低迷。这种世界范围的需求不足背后是,经济周期性收缩,也就是上一轮的商品、服务的生产和消费基本饱和,传统产业去产能、去库存仍在艰难推进,而能带来新一轮增长的商品和服务还没有出现、量产或普及,尚不能完全弥补传统产业留下的空白。因此,即使美欧日等发达国家都采取了超级量化宽松政策,但是经济复苏和物价稳定的效果仍不够明显。

我国物价持续下行也有自身的结构调整的特殊原因。我国经济总体上已经过渡到工业化后期,高端智能的工业产品和服务需求趋于旺盛,而传统能源资源和技术成熟的初级工业品需求基本达到顶峰,经济亟待向科技创新和产业升级引领的质量和效益型增长模式转变。与此同时,我国钢铁、煤炭、建材等传统产业产能过剩严重,而农业和服务受制约生产效率、种养周期、消费刚性、准入门槛等原因供给还显不足,“互联网+”一定程度上降低了相关行业的成本。因此,价格总体下行过程中,不同产品和行业有所分化。近几年食品和服务价格涨幅持续高于CPI整体,10月食品和服务价格均上涨1.9%,比CPI高0.6个百分点。

我国物价下行的另一个原因是部分沉淀货币未形成衡量物价“尺子”。货币是衡量物质经济的“尺子”,“尺子”大小往往对应着物价的高低。我国处在“三期叠加”时期,面临转型升级的新常态,货币政策进入精准滴灌、盘活存量、工具创新的新阶段。货币总量一直保持相对稳定,但金融结构不完善、市场成熟度不高、制度有待健全,使得货币政策传导机制受阻。大量货币资金并未流进了实体经济满足了发展的资金需求,而是沉淀在政府部门、低效无效投资领域,或产能过剩行业。资金错配和低效,导致部分实体经济部门资金需求无法及时满足,也是物价下行的一个重要原因。

物价持续下行将加剧生产萎缩。理论和实践都表明,理想状态是经济增长的同时物价温和小幅上涨,物价持续大幅上涨和持续通货紧缩都不利于经济的健康发展。如果非要比较,严重通缩的负面影响还要大于通胀。通胀最先受害的是终端消费者,因为上游生产者今天的成本会被明天更高的售价覆盖,而对消费者,所有环节上涨都要传导到终端。通缩最先影响生产者,因为今天以相对高价购进的原料,明天只能以相对低价售出,赔本危及生存,而对于消费者,价格越低,不变收入可购商品越多。

物价持续下行将阻滞经济转型升级。经济新常态下,稳增长迫切需要拓展新需求,增加新供给。如果是供求关系导致的物价变动,应对通胀主要靠资源投入增加供给,而拓展新需求应对通缩需要科技升级和制度创新,主要依靠生产企业,价格持续下降至企业生死存亡的边界,“母鸡”将死,谁来生创新的“蛋”?如果是货币数量和结构变化引起的物价涨跌,应对办法主要是调节货币总量。布雷顿森林体系后,世界各国货币发行都没有黄金之类的固定“锚”了,而是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国内经济需要甚至当局的偏好,因而普遍倾向于货币多发。通胀时收缩货币相对容易,而通缩时如何找到沉淀货币存量并将其盘活,需要通过改革理顺货币政策传导机制,否则再多的增发货币也难以起到稳定物价的作用。可见,经济转型升级需要的科技创新和制度创新,在物价持续大幅下行的大背景下都很难推进。

我国缓解物价持续大幅下行,关键是顺应结构调整大势,通过挖掘内需和货币改革与调控,给企业转型升级赢得时间,并始终保持适度压力。具体办法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:一是补齐经济社会发展短板挖掘新领域和新主体的需求。我国经济发展具有“巨大潜力、韧性和回旋余地”。其中含义之一在于区域、城乡、企业、居民之间存在较大差距,内需仍有很大挖掘空间。挖掘短板领域内需,将城市地下管廊、农村扶贫和民生改善等,由增长潜力变成现实动力,由潜在需求变成现实需求,需要运用财政补贴、定向贷款、消费金融、PPP合作+特许经营等方式,加大投资力度,支持上述领域基础设施、公共产品和服务等的建设和消费。有限需求的缓慢回落,有利于价格稳定,给企业转型升级留出时间。

二是科技和制度创新用新供给创造新需求。用新的供给创造新的需求,是经济走向复苏和走上新一轮增长周期的根本,也是物价回归正常的根本。继续坚持简政放权和放管结合,界定政府权力,规范市场运行,建设诚信、透明、民主、市场的社会营商环境,实施国家大数据和互联网战略,运用现代科技有效促进供给和需求互动,切实调动企业创新积极性,发挥其创新主体的作用。扩大互联网、新材料、智能制造、新能源等领域的开放和国际合作力度,组建公关新一轮产业革命的国家实验室,发挥政府重大科技创新的引领作用。

三是适度放宽货币政策,加快金融和价格体制改革。当前供求基本面和货币政策传导机制背景下,首先要保证货币环境适度宽松,同时利用降息降准、定向降准等货币政策,为急需资金领域增加资金供给,防止出现货币不足引起的价格持续下行。同时要加快利率、汇率等市场化改革,健全货币市场、股票市场、债券市场、外汇市场、贵金属市场、期货市场、衍生品市场等金融市场,促进各市场之间协调联动,完善金融机构体系,畅通货币政策传导机制,改革能源资源等垄断环节价格形成机制,保持物价基本稳定,减少物价下行对生产者的损害。

有人担心,世界范围的大规模量化宽松货币政策之后,未来将会出现前所未有的大通胀。的确,恶性通胀固然可怕。但更可怕的是,如果我国的经济转型升级明显落后于国外,在发达经济体开始整体复苏时,我国经济仍然没有找到新的动力,还没有走上新一轮增长周期,那么等待我们的将很可能是滞涨和人民币大幅贬值。所以,当前物价形势,看上去是价格的事,实际问题出在了经济和货币身上。解决办法自然也就不能就价格说价格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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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洪侠

李洪侠

23篇文章 6年前更新

民生银行研究人员,经济学博士,博士后,CF40青年研究员,曾任职于中央国家机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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